專訪紅色指揮家曹鵬：俯首甘為交響牛

『這不僅是一種純粹的藝術的力量

還是一種純粹的人格的力量

只有具有神圣的使命感的人

才會具有這樣巨大的人格力量』

10月2日，中央紀委國家監(jiān)委網(wǎng)站發(fā)布《專訪紅色指揮家曹鵬：俯首甘為交響�！肺㈦娪啊１酒�在上海市紀委監(jiān)委宣傳部的領導下，由駐市委宣傳部紀檢監(jiān)察組、上海報業(yè)集團紀委、文匯報融媒體視頻聚合部等單位共同制作，獨家專訪著名交響樂指揮家、國家一級指揮曹鵬。

眼前的這位長者，即便是安靜地坐著，也能從他炯炯的眼神中，感受到巨大的能量，從他熱情的言語中，汲取年輕而活力的因子。

“我今年96歲�！辈荠i老師笑著對我們說，“我上了臺就是69歲，當我指揮年輕人的時候，我是6+9歲！”

國慶前夕，我們跟隨著中國著名指揮家、國家一級指揮曹鵬的腳步，一路沉浸于交響樂的世界，聆聽著他的深情講述，感悟著他的“為藝之道”。永懷赤子之心的曹鵬，一生清澈，孜孜不倦，以紅色交響見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，用深沉之愛譜寫盛世中華的美好樂章，俯首甘為交響牛，辛勤耕耘不停蹄！

排練

普及交響樂的教育家曹老師：

聽交響樂的人多了，是城市文化進步的好現(xiàn)象

他上了臺，舞動手中的指揮棒，時而剛?cè)缟綆r，時而柔若岸柳，他在年輕人中間，神采奕奕，青春煥發(fā)，他們的每一個節(jié)拍、每一個音符，都逃不過他的耳朵。他會停下來，讓學生樂手走到他的身邊，“來，看我來一遍！”當演奏完畢，他會和學生們一起開心地鼓掌。

這是炎熱7月的一個晚上，曹鵬和往常一樣給上海學生交響樂團排練，在現(xiàn)場忙碌的還有他的兩位音樂家女兒，曹小夏和夏小曹。在黃浦區(qū)青少年科技活動中心三樓劇場里，望著被扶上舞臺的曹老師，消瘦的背影正有力地執(zhí)棒，孩子們一個個專注投入、一絲不茍，當莊嚴嘹亮的《紅旗頌》響起，當所有樂手合奏出激昂輝煌的《自新大陸》結(jié)尾，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震撼了……

26年前，離休后的曹鵬，選擇了和孩子們在一起，從中學、大學的學生交響樂團，到小學、幼兒園的學生樂團，他成為辛勤普及交響樂的園丁，將自己的激情無私地傾注給了祖國的未來。他與大女兒曹小夏先后創(chuàng)辦了國內(nèi)首個非職業(yè)的上海城市交響樂團、上海學生交響樂團、上海城市青少年交響樂團，向大眾敞開音樂的殿堂，為城市打造最為鮮活的文化名片，把藝術的滋養(yǎng)和人生的態(tài)度，端端正正地寫在了無數(shù)人的青春日記里。

“我從小就跟音樂在一起，也一直跟年輕人在一起�！辈芾蠋熣f，現(xiàn)在每個禮拜都有排練，“他們也沒把我當老人，我年紀大但是耳朵沒衰退，非常靈敏，哪一點音不準了，都逃不過我的耳朵。”他一直跟樂隊講，要給觀眾一個完美的表現(xiàn)，“交響樂是一個國家、一個民族整體文化素質(zhì)的體現(xiàn)，要提升藝術修養(yǎng)，首先要從培養(yǎng)青年一代做起。我是音樂工作者，理所當然要擔負起這個責任，要培養(yǎng)我們的樂隊，讓一個非專業(yè)的樂隊達到專業(yè)的水平�！�

曹老師認為，普及交響樂，不是為了培養(yǎng)所有的人都成為音樂家，而是為了提高智慧、啟迪智商，寓教于“樂”，用音樂來開發(fā)啟迪，來提高人的修養(yǎng)。“你看，現(xiàn)在聽交響樂的人很多，都買不到票，這是個好現(xiàn)象，這是一個城市文化進步的好現(xiàn)象。”

演出

永葆青春的指揮家曹鵬：

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好的樂隊，只有不好的指揮

7月15日傍晚5點，曹鵬在女兒、外孫陪同下，來到上海交響樂團。再過2個半小時，2021上海學生交響樂團夏季音樂節(jié)專場音樂會，就要開始。曹鵬走上指揮寶座，和孩子們作最后的準備。1個小時的排練之后，他回到休息室，和大家一樣，吃著演出前的麥當勞簡餐。

曹小夏說，爸爸平時很節(jié)儉，但為公益事業(yè)捐贈的費用卻很多，城交、青交、自閉癥不拿一分排練費和演出費，在這方面他對自己有約束，“爸爸認為，普及交響樂首先要讓交響樂團生存，不是先給個人掙錢�！�

演出的鐘聲即將響起，學生們在后臺排著隊興奮地等待舞臺大門打開的那一刻。候場中的著名指揮家曹鵬，一身黑色立領中裝帥氣硬朗，胸前口袋里插著紅色的手絹。他說，這是少先隊員的紅領巾。這紅色，如此鮮艷，如同他那天真爛漫的年輕的心。

曹鵬走上舞臺的那一刻，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。他拿起話筒對大家說，剛才聽了各聲部演奏的曲目，都表現(xiàn)得很好，沒有指揮也很整齊，這非常不容易……“這就是上海，國際文化大都市！”

在指揮每個作品前，曹鵬不忘給觀眾們講解一些交響樂知識：“作曲家李斯特非常熱愛祖國，《匈牙利狂想曲第二號》是一部歌頌祖國的作品，把鋼琴曲改變?yōu)榻豁憳贰�…”“我們的音樂有主題也有副題……黑管單獨吹一下……”

指揮至京劇《智取威虎山》選段《打虎上山》結(jié)尾處，曹鵬雙手拿起兩面銅镲，帶勁地相互敲擊節(jié)奏，“鏘鏘鏘鏘……鏘！”贏得全場喝彩。《自新大陸》第四樂章曲終，指揮家微笑著第一個拍起手來，他示意樂團成員一一起身，觀眾席發(fā)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。

演出結(jié)束，曹鵬久久沒有離開后臺，因為他知道學生們都等著和他合影。一個晚上的忙碌，看不出疲倦，慈祥溫潤的笑容，和青春年少的夢想，定格在美好的鏡頭里。想起來他說的那句話，“只要和孩子們在一起，和音樂在一起，我就覺得很幸福。”

“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好的樂隊，只有不好的指揮。”對于指揮藝術，曹鵬有許多自己的感悟，“做指揮不是為了表現(xiàn)自己，是為了表現(xiàn)音樂，能夠把樂隊水平提高，把合唱水平提高，這才是你的本領。”

回憶當年指揮3萬人高唱《黃河大合唱》的場景，曹鵬總會分享自己的親身經(jīng)歷，“我曾經(jīng)三渡黃河，知道黃河的波浪洶涌，船劃到當中一段的時候，浪高得把船都可以翻掉。把舵的船老大真的喊‘拼命搖！往前搖！’指揮時我就有了一種真實的感情，覺得自己在劃，所以藝術家最好能有很多的親身經(jīng)歷�！辈荠i說，自己很佩服冼星海先生，“他沒有去過黃河，但是他寫的黃河音樂，完全是我經(jīng)歷的那樣。他是中國偉大的作曲家�！�

愛的課堂

“星星的孩子”的曹爺爺：

用音樂來打開他們的耳朵，通過耳朵到心

這個夏天，曹鵬牽掛的“星星的孩子”又迎來了新的收獲和希望。8月3日上午，江寧街道社區(qū)黨建服務中心的6樓，成了孩子們的快樂天堂。小提琴重奏、齊奏，黑管、長笛、大號表演，唱歌、朗誦、舞蹈，還有厲害的珠心算——“愛課堂”2021暑期班結(jié)業(yè)典禮，見證著一群特殊的自閉癥孩子的成長歷程，也見證了曹爺爺一家多年的執(zhí)著付出，這深深的愛，如同奔流不息的海洋，承載起一葉葉孤獨的扁舟，打開人生的航標，駛向光明的未來。

曹鵬和夫人惠玲并肩坐在教室里，兩位“90后”看著臺上表演的00后們，會心地微笑。2008年，自閉癥兒童這個特殊的“部落”走進了曹爺爺?shù)囊魳肥澜�，在他的倡議發(fā)起下，上海曹鵬音樂中心與上海市慈善基金會共同組建了“天使知音沙龍”公益項目，希望用音樂打開他們緊鎖的心門。耄耋之年，曹爺爺以人生最大的熱力，擁抱一群又一群不尋常的孩子。曹小夏說，只要是自閉癥孩子的事，爸爸肯定都會去。

“自閉癥孩子首先是把耳朵封住，他聽不見，他不聽，所以他就自閉。我們?nèi)�家都是搞音樂的，就用音樂來試試看，用音樂來打開他的耳朵，通過耳朵到心，人就打開了�！痹诓軤敔�?shù)膸ьI下，不少家長、社會人士也紛紛加入“天使知音沙龍”的志愿者行列。不僅漸漸打開了孩子們的心門，還發(fā)掘了許多孩子的音樂潛能，讓他們一次次勇敢地站上了音樂會的大舞臺。

曹鵬引以為自豪的還有一直在身邊支持他的家人，“現(xiàn)在自閉癥孩子把曹小夏當媽媽，有什么事都會打電話給她，只要一看見她在，就都好。她對他們很好，為孩子們辦‘愛·咖啡’社會實踐基地，目的是為了讓他們與陌生人交流，還給他們辦學習文化的‘愛課堂’……外孫回國后也開始幫著媽媽做自閉癥的相關工作，他不僅扛著攝影機，用鏡頭記錄自閉癥孩子的成長，還改變了自己的工作軌跡，全心全意地為自閉癥群體服務�！�

結(jié)業(yè)典禮結(jié)束，孩子們圍攏過來，給曹爺爺一個大大的擁抱，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心中最純真的情感。曹小夏說，十多年來的公益之路充滿艱辛，也孕育希望和奇跡，全家更是出資百萬成立了曹鵬關愛自閉癥慈善信托，并出資成立了愛之心社會監(jiān)護服務中心，為自閉癥家庭解決后顧之憂。而一些新的挑戰(zhàn)比如自閉癥家庭的養(yǎng)老問題等，還等待著他們?nèi)�應對和解決。

光榮之家

光榮在黨75年的曹鵬：

珍惜來之不易的盛世，多做一點貢獻

下午3點，一場滂沱大雨過后，夏日的陽光重新照射出來。來到曹鵬家，只見門上有一塊“光榮之家”的銅牌�？蛷d干凈簡樸，除了沙發(fā)茶幾書架，剛好能安放一架鋼琴。墻上有曹鵬指揮帥氣的肖像畫，書架里是一家人溫馨的照片，曹鵬和惠玲的結(jié)婚照，2位女兒曹小夏和夏小曹小時候的照片，當年的全家�！�…細數(shù)歲月，因愛溫存。

午休后的曹鵬，精神煥發(fā)地坐在沙發(fā)上，拿起9歲時的照片回憶崢嶸歲月�！拔沂墙�蘇江陰人，9歲小學時就在江陰抗日歌曲比賽上拿了第一，可以說是從小唱著抗日歌曲長大的。”1944年曹鵬參加新四軍，“我原來不叫曹鵬，到了游擊根據(jù)地以后，背包還沒放下來，一張表格交上來說立即改名�！彼�想起離家里時，飽受苦難的母親對他說的話——去參加革命就要像岳飛一樣精忠報國�！八�以我腦子里蹦出來一個曹鵬——鵬程萬里，我就借著革命的東風一直往前走�。　�

“那個年代，章枚是領導，他用手搖留聲機在田埂上給我們聽貝多芬的交響曲，他教音樂理論，教指揮……”曹鵬追憶起將他領進古典音樂大門的恩師，也因為自己的音樂才華和勤奮好學，“紅色指揮家”的人生旅程從此鋪展。曹鵬考入山東大學文藝系學習指揮，歷任軍區(qū)文工團指揮，解放后擔任上海和北京的電影樂團指揮，指揮過數(shù)十部電影音樂。1955年曹鵬赴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留學，留學期間在海外首次舉辦“中國交響樂作品音樂會”，將小提琴協(xié)奏曲《梁�！返戎袊�作品推向世界。畢業(yè)回國后，他先后擔任上海交響樂團指揮、音樂顧問，上海樂團總監(jiān)兼首席指揮，上海室內(nèi)樂團團長兼首席指揮等職。

當年，在軍區(qū)文工團里，曹鵬和惠玲經(jīng)常一起演出歌劇《白毛女》，一位是喜兒，一位是指揮，兩人相依相伴，相濡以沫，共渡歲月長河。如同此刻，客廳的沙發(fā)上方掛著的那幅大照片：惠玲挽著曹鵬的胳膊并肩漫步在海邊沙灘上，陽光從遠處的云層里透出來，這是外孫石渡丹爾送給他們金婚那年的情人節(jié)禮物。

“我是1946年6月入黨，我跟我夫人同時同地入黨，那個時候黨是絕密的�！辈荠i打開鮮紅的“光榮在黨50年”獎章，“我一生獲得了很多獎，差不多算起來至少有60多個獎，黨給我的榮譽很多，我都很珍惜。”“我們是從艱苦斗爭過來的戰(zhàn)士，現(xiàn)在這個時代這么好，不僅不愁吃不愁穿，國防強大，國力強大，我們這一代人覺得很驕傲，能夠見證我們偉大的黨的光輝歷程，見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�！�

“所以一定要珍惜來之不易的中華盛世，在有生之年能夠用自己的力量，盡量做一點，我們?nèi)�家都是這樣，能夠多做一點貢獻�！辈荠i說。

家，之于曹鵬，是心靈港灣，也是幸福之源。他說，“我的大門上貼的是光榮人家，我和夫人、大女兒都是軍人，加上我小女兒回國后在上海大學音樂學院，現(xiàn)在全家只要一演出，小女兒要么是助手，要么是樂隊首席……只有付出不求回報，‘行善播愛，立德于世’，這是我們的一個家訓。大家都圍繞著一個事業(yè)努力，讓國家更加興旺起來，這是我作為一個老人最感榮幸的，也是我最得到安慰的�！�

曹鵬，上海交響樂團離休干部、國家一級指揮，現(xiàn)任上海大學音樂學院名譽院長、上海學生交響樂團音樂總監(jiān)及首席指揮、上海市南洋模范中學藝術總監(jiān)及首席指揮、上海學生交響樂團指揮。曾榮獲國務院“表演藝術突出貢獻證書”，國務院殘工委“全國助殘先進個人”，原國家文化部 “全國文化系統(tǒng)先進工作者”，中組部“全國離退休干部先進個人”，中宣部“全國最美志愿者”、“全國道德模范”，民政部“中華慈善獎”等榮譽。

（來源：文匯報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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