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月31日，在盒馬供應商大會上，上海邵萬生商貿有限公司總經理葛颋站在舞臺上，分享了他們與盒馬合作、打造年銷售額超過3500萬元“爆款”紙皮燒賣的故事；

同一天，淮海中路雁蕩路口的上海全國土特產商場，醬菜柜臺上新，招牌零稱醬菜醬料有了瓶裝版，包括什錦菜、生姜片、乳黃瓜等，配方不變、味道不變，但攜帶存儲更加方便。

很多人都不知道

邵萬生、上海全土

以及更多上海市民耳熟能詳、

消費熱情高漲的老字號、老品牌

如三陽南貨、丁義興、高橋松餅等

都屬于供銷社系統(tǒng)

所以，當“供銷社重啟”“供銷社恢復計劃經濟”等信息沖上熱搜時，不論葛颋、上海全土商場的負責人陳志豪，還是很多專家學者，都覺得要澄清一下：供銷社從未退出過市場，不存在“重啟”，更不是“恢復計劃經濟”，現在的供銷社也是市場經濟的弄潮兒。

重啟供銷社？從未退出市場

網上出現“重啟供銷社”的誤解，與部分網友不了解供銷社有關。

對很多年輕人來說，“供銷社”是個陌生的詞匯；但對80后70后以及年紀更長一些的人群來說，供銷社代表著豐富的商品、合理的價格，以及深入田間地頭的供應網絡。

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(fā)展研究院教授徐旭初表示，供銷社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在社會主義經濟領域重要的制度實踐，其功能在不同時期各有側重。但從未遠離生活。

在1949年至1958年，供銷社活躍于城鄉(xiāng)商貿流通領域，主要供應農民生產資料和基本生活用品，同時大力收購農副產品，供應城市和工礦區(qū)。此時的供銷社致力于滿足農民生產和生活需要，改善民生，并成為聯結城鄉(xiāng)、聯系工農、溝通政府與農民的橋梁和紐帶。

1958年開始，我國進行集體化運動，生產資料歸集體所有。此后，全國供銷社總社與商務部“三合三分”，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執(zhí)行農村生產生活資料統(tǒng)購統(tǒng)銷，促進城市和工業(yè)發(fā)展。

1978年以后，我國農村經營制度發(fā)生深刻變革，集體經濟制度逐漸被市場經濟制度取代，供銷社活動場域發(fā)生急劇變化，經濟功能逐漸讓渡于市場經濟組織。面對市場化進程和農業(yè)農村社會經濟的迅猛發(fā)展，供銷社在經營目標、產權關系、治理結構、經營業(yè)務等方面出現了現代企業(yè)化發(fā)展的趨勢，包括經營目標盈利化、產權結構“非合作化”、經營業(yè)務“非農化”等。

徐旭初認為，供銷社在我國社會經濟生活及為農服務領域方面發(fā)揮過舉足輕重的作用。之后，隨著市場經濟發(fā)展，供銷社的涉農業(yè)務比例有所下降。

在市場經濟發(fā)達地區(qū)，供銷社業(yè)務的非農化趨勢更加明顯。供銷社通過全資、入股等，以超市、農貿市場、農資店、餐飲店、合作社等形式，與其他市場主體一起，參與市場經濟發(fā)展。只不過對外經營時，普通人并不知道相關店招或品牌背后，有來自供銷社系統(tǒng)的力量。

以上海為例，供銷社系統(tǒng)不僅有邵萬生、上海全土、三陽南貨等老字號，還有松江商城、嘉定商城、奉賢南橋集貿市場、寶山翼家菜場、嘉定惠民生鮮集貿市場、普陀阿拉贊農產品便民店、上海市果品配送有限公司等商業(yè)主體。他們從事的業(yè)務與百姓的衣食住行息息相關，目標是推進城鄉(xiāng)融合和區(qū)域協調發(fā)展，全面推進鄉(xiāng)村振興。

重建基層網絡=恢復計劃經濟？曲解

“供銷社”登上熱搜，還與部分地區(qū)重建供銷社基層網絡有關。據報道，湖北基層供銷社恢復重建至1373個，基本覆蓋全省鄉(xiāng)鎮(zhèn)；寧夏鄉(xiāng)鎮(zhèn)級供銷合作社覆蓋率達到92.7%；重慶市農村綜合服務社增至6120個，行政村覆蓋率達76%。

部分自媒體將這些信息解讀成“恢復計劃經濟”，理由是供銷社曾統(tǒng)一供應農資產品。

這完全是曲解。

中國人民大學農業(yè)與農村發(fā)展學院教授孔祥智指出，各地重啟的供銷社只是基層供銷社，即鄉(xiāng)鎮(zhèn)一級的供銷社。重啟供銷社并不是要恢復計劃經濟，而是讓供銷社發(fā)揮網點多的優(yōu)勢，提升縣域流通服務網絡功能，從而助推鄉(xiāng)村振興。

進入新世紀以來，服務新農村建設已成為供銷社的新任務。2005年，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目標，全國供銷合作總社提出要加快建設“新農村現代流通服務網絡工程”。近年來，“供銷社”三字連續(xù)出現在中央一號文件中，它被視作為農服務的重要網絡：

2018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，全面深化供銷合作社綜合改革，支持供銷、郵政及各類企業(yè)把服務網點延伸到鄉(xiāng)村，健全農產品產銷穩(wěn)定銜接機制。

2019年，中央一號文件明確，繼續(xù)深化供銷合作社綜合改革。當年10月，在財政部、國務院扶貧辦和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的指導下，由中國供銷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建設運營的“扶貧832平臺”正式上線試運行，該平臺全力助銷貧困地區(qū)農副產品；

2021年，中央一號文件要求深化供銷合作社綜合改革，開展生產、供銷、信用“三位一體”綜合合作試點，健全服務農民生產生活綜合平臺。

2022年，中央一號文件指出，支持供銷合作社開展縣域流通服務網絡建設提升行動，建設縣域集采集配中心。

經營數據也顯示，全國供銷社系統(tǒng)大大推進了農產品交易：全國供銷系統(tǒng)實現銷售總額5.3萬億元，同比增長14.2%；其中農業(yè)生產資料類銷售額8667.1億元，農產品類銷售額22205.3億元，消費品類零售額18234.5億元，再生資源類銷售額2824億元。

陳志豪說，相關產品的銷售都是市場化運行。以上海全土為例說，供銷社雖然是品牌的“娘家”，但經營定位、商品選擇、銷售渠道等，均由企業(yè)根據市場反響自行確定，不存在計劃經濟或統(tǒng)一規(guī)定，“對我們而言，供銷社更像橋梁和平臺，會組織不同地區(qū)的社屬企業(yè)、機構交流，我們根據自己的需求參與互動，發(fā)掘商機?！痹谶@些交流活動中，上海全土遇到過不少特色農產品，最后變成了面向上海市場的商品。

上海全土新上的“人參蘿卜”

新功能迎接新挑戰(zhàn)

中國農業(yè)大學國家鄉(xiāng)村振興研究院副秘書長唐麗霞也說：“不是說有了供銷社，其他市場主體沒有了，而是市場上多了一個選擇，多了一個競爭，競爭帶來服務的改善和系統(tǒng)的改善?！?/p>

這一點，在上海的供銷社體系中尤為明顯。除了旗下已有的老字號、集貿市場、農業(yè)合作社外，上海市供銷合作總社近年來構建了名為“供銷e家”的線上平臺和線下網點，以一線市場主體的身份，參與市場經濟，做供銷創(chuàng)新的踐行者、服務城鄉(xiāng)的主力軍。

就在幾天前，寶山路菊聯路上的“供銷e家”門店迎來江蘇供銷合作總社組織的江蘇特色農產品，包括當季熱銷的大閘蟹、優(yōu)質稻米，以及其他特色生鮮副食、瓜果蔬菜等，包括揚州面點、淮安冰淇淋紫薯、如皋蘿卜皮、興化龍香芋等。其中，個頭比得上孩子腦袋的興化龍香芋讓周邊居民很是驚訝：“竟然有那么大的芋頭！”面對眾多難得一見的江蘇特產，市民紛紛買單，僅半天的銷售額就超過20萬元。

江蘇省供銷合作總社相關負責人說，這種合作正是市場經濟下，供銷社構建現代流通網絡的探索，“不同地區(qū)的供銷社共享資源、共享信息、開放市場，共同助力鄉(xiāng)村振興?！鄙钊牖鶎拥墓╀N網絡，有助于將那些“養(yǎng)在深閨人未識”的農產品挖掘出來，送到市場上進行檢驗。

住在供銷e家周邊的居民也感受到供銷社的服務變化，因為短短兩三年里，這家門店已經更新迭代了好幾次：一開始，以柴米油鹽等產品為主，但品類與常見的超市賣場差不多，價格差異也不大。之后，門店增加了各地特色農產品，尤其有很多消費扶貧類產品，比如西藏的青稞米、青稞代餐餅干、青稞曲奇等市場上不常見的農副產品。這個時候，門店有點像“精品超市”，居民們想嘗鮮的時候會去逛一逛。今年，門店又變了，在原有的產品基礎上，增加了來自本地老字號的熟食、散裝糕點、南北貨等產品。這下，居民來門店的頻率高了很多?！笆焓钞斎灰斕熨I當天吃，開在家門口，吃多少買多少?！庇浾叩降陼r，熟食窗口正排著隊，居民李先生只挑選了一份糟帶魚，覺得這才是供銷社的優(yōu)勢，“以前的供銷社給人的感覺就是親民、接地氣，希望現在也這樣。”

上海市供銷合作總社相關負責人說，這也不是門店的最終狀態(tài)，“市場經濟中，供銷社必須根據市場需求調整。服務方式、產品選擇、門店布局等，要根據消費者的反饋調整?！彼f，作為滿足新需求的嘗試，“供銷e家”也通過線上小程序，拓展線上市場和團購市場。

記者留意到，為“供銷e家”提供熟食的，恰恰是邵萬生。葛颋說，這是供銷社整合資源、雙向選擇的結果：“市供銷總社有網點，我們有產品，雙方合作，能讓老字號的熟食深入社區(qū)，何樂不為？”但他也說，“供銷e家”與品牌的自有門店只是他們參與市場競爭的部分渠道，這一次會參加盒馬的供應商大會，也是供銷社系統(tǒng)品牌擁抱新零售的嘗試，希望在合作里取長補短，提高老品牌的市場競爭力，“比如說，與盒馬合作，我們就發(fā)現，新零售企業(yè)的流程與老字號有很大的差別，很多新的管理方式可以借鑒?！?/p>

他說，當下市場經濟繁榮，不論是供銷社還是供銷社品牌，選擇哪些渠道、銷售哪些產品，擁有最終話語權的都是消費者，“不可能再回到計劃經濟時代”。

解放日報·上觀新聞原創(chuàng)稿件，未經允許嚴禁轉載

作者：任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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